深秋季节最让人企盼的小吃一定是糖炒栗子,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婆婆妈妈们,或是街头的小贩,都会不约而同地攒上几筐饱满的生栗子,然后开始炒栗子的工作。
家里的炒栗子很简单,一个平底锅,一点麦芽糖,一点黄油,再加上为每一颗栗子都先划上锋利的一刀,就可以开始炒了。
而家门外的炒栗子却几近行为艺术,需要一口乌黑锃亮的大锅,一种名字叫做“糖砂”的听着怪诱惑的细碎的黑砂石,里面据说混合了糖和植物油,以及一个看上去气势汹汹的炒栗人,一般总是个面无表情的大汉,有时拿一把大铲,有时则只是戴着一副看上去身经百战的黑糊糊的棉线手套。
无论他是用大铲翻动着那些沙子和栗子,还是徒手翻动着那些沙子和栗子,那些热火朝天地传出阵阵温暖甜香的栗子,怎么看都是某种暴力美学的结果,所以它们也应得一种带有微微暴力色彩的结果——当你打开那只被塞得满满的牛皮纸袋,冒着被烫伤的危险取出一颗栗子来,手指和牙齿快速地工作着,潦草地吞下那颗被剥得有些乱七八糟的小果实的时候,那一刻你才能真实地体验到吃栗子的快乐。便是那样急切地,莽撞地,一颗接一颗地边走边吃的方式,那样的栗子才是最为美味的,它们是寒冷季节最棒的一种糖果。
栗子当然也有比较文雅的,不慌不忙的吃法,比如栗子蛋糕。
我小时候没得挑选,凡说到栗子蛋糕,必要去吃凯司令的那一款。每年的栗子季,亲戚串门的时候,都会带来白色方形纸盒,里面盛放着摆放整齐的几块栗子蛋糕,最精彩的部分就是海绵蛋糕上那一坨鲜滑甜美的鲜栗子泥,为了这小小的一口,每次都要预先去凯司令排队才能买到的。
但每种老字号食品总有衰微的一天,当我的家人发觉,每一年送来的栗子蛋糕的口味都在打折扣,且那坨最诱人的栗子泥渐渐真的倾向于泥浆的口感时,我们便决定自己动手来做栗子蛋糕。
买来鲜栗子,用麦芽糖将其炒软,加上鲜奶油,用手工搅和成栗子泥,确保其不会太稀也不要太干。最后的步骤就是用裱花筒将其挤在自家烤制的、蓬松而软和的海绵蛋糕的上面,一圈一圈地做成“Mont-Blanc”的模样,事实上,这也是栗子蛋糕的名字由来。栗子泥是淡淡的褐色,这正象征了秋冬季树木枯萎但又覆盖白雪的白朗峰呈现的颜色。
我还记得,有一年我们家因为做了太多的栗子蛋糕,一下子吃不了,于是我爸爸就开着他那辆破车一家一家亲戚去送的事情。他甚至为这些自家制栗子蛋糕自制了跟凯司令一模一样的白色方形纸盒,每到一家,就骄傲地把那个纸盒放在人家桌上,然后得意洋洋地说:“我做的不比凯司令的差哦。”
时至今日,每到栗子季,只要我身在异乡,都会点块“Mont-Blanc”来吃。能把这道小点心做得最出色的是法国人和日本人,前者胜在豪快,后者赢在细腻。
当然,只要有机会,我也会贪婪地尝下其他用栗子做的甜点。比如在法国和意大利很盛行吃的糖皮栗子,Marronsglaces,里面是又软又糯的大个头栗子,外面则包着层薄薄的糖衣。
嗜甜又讲究浪漫的巴黎人最喜欢这种别致的小甜点,在很多卖手工巧克力的小店,到了栗子季节,也都会出售这种包着金箔纸的可爱的小零食。不过,并不是每一家的制作手法都那么出色,糖皮栗子一搞不好,就会变成糖衣太厚又甜死人的砂糖炸弹。
如果保险点儿,你也可以在栗子季,选择吃一份栗子味道的可丽饼。要知道,“热乎乎”这个形容词和所有的栗子甜点都是绝配。
宁可被烫到尖叫,也不要去选择吃一颗冷冰冰的栗子,那样就失去了吃栗子的意义。而栗子可丽饼,那鲜甜的栗子泥,那轻盈的奶油,那金色的糖浆,还有那热乎乎的现做薄饼,还有什么比这么一道简单又经典的栗子甜品更经典的小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