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分,恰逢轮休,出来求学多年,家中祖坟位于何处,除父辈之外,我辈毫无记忆可言。祭祖扫墓之意义,并非祈求祈祷,若是如此,何需今人努力。缅怀先人所留下的品质、性情、志向...人虽不至,但心有所念,必有所回应。
前番沉寂一时,实于诊病之中,遇挫失效之案不少,虽偶有效验,但难掩羞愧之心,秉性要强,难忍自身片点瑕疵,亦不愿看患者承受误治之苦,便沉寂下来,再细细研习医籍,同时避免不必要的聚餐、聚会,以扰乱心志。
(1)气阴两虚,痰阻阳郁
开学新初,遇良友不少,承蒙赞赏,但亦反感其常给我“戴高帽”。由其介绍,识得一规三师姐,心中常有愧于她,因治不得法,加重病情,今择其案录此,非沽名钓誉,实警惕吾心。
-12-11,师姐素有咽炎,食烧烤后咽痛复发,咽干痛,质淡红嫩,苔薄白滑,根略白滑厚,自诉脉数、畏凉。经验:胃阴不足之人,常因吃热性食物后,好发咽痛。因咽喉为黏膜最薄弱之处,需要津液最多,津气上沿之关口,与肺胃肝肾最为密切。试观隔夜烧烤,吸水最多,今食烧烤,伤津可知。当时天气少雨,空气甚燥,胃阴又伤,两气相加,土阴无以为降,则阳性木火上炎,故咽痛干,取温病派治内生燥热法,方如沙参麦门冬汤、栀子豉汤、桑杏汤、翘荷汤等等,处三清三消三润,栀子10射干10连翘5(三清),郁金10浙贝10淡豆豉10(三消)麦冬15沙参15天花粉15(三润)。其舌淡嫩,畏凉,苔薄,此非伤寒之寒束阳气,而是气虚不能敷布,但补气多偏伤津,此火热津伤为主,故有所取舍。后言及服药后咽痛痊愈。-1-4熬夜值班后咽痒,有痰难咯,咽干,吾认为其为久虚肾精不能上濡,变通肾气丸及双补汤,以补脾肾精气为法:熟地10山茱萸10山药10菟丝子15淫羊藿15芡实10*参10茯苓10白芍。不料加重病情,竟咽痒更甚,夜咳不已,自服“宣肺合剂”稍可缓解。惭愧,此痰阻阳郁(风为阳气之变动,风郁即是阳郁之意思)所致,用纯甘味厚之大补,纯扼守邪气,当辛散开宣为宜。此不分表里虚实,犯此低级错误,实不可自我原谅,无地自容,因此便与其自断联系,沉溺研究。经此败案后,遇吾珠海朋友,因发烧服药后,热退,但见咽涩,鼻咽后壁常感异物感、痛涩感,此鼻咽炎无疑,但中医讲究病机,观其舌象无异常,知纯阳郁(风郁)为主,人之三焦,无非津气,今气有所郁,必定津液化痰,如喉中滤泡、咽喉异物感,当以辛散通阳为主,处喉科掌指六味汤:荆芥穗桔梗生甘草薄荷白僵蚕防风栀子,服药三天,症状好转。
赏识、经验求诸病人,得诸病人,虽有一时之败,但知耻而后勇,可行之久远。
(2)内生风火,夹有水饮
不知何人,为我乱套高帽,此失信于患者之所行,亦非我本心。
z友为我介绍一水痘患者,初时纯以发烧为主,z友投以葛根汤后,烧退而足踝长有一痘点,初时不为注意,次日发热复发,全身水痘缕缕,遍身瘙痒难忍。应邀诊治。唉,一病有一病之症候群及病传规律,若当初能熟悉现代医学的医学知识,则中医用之更能有节有理。对于此病,我是第一次处理。据我童年回忆,曾患此病,予西医针剂治疗,则痊愈快。医院就诊,医院不可门诊输液?肌肉注射也不予行。暂以中药为治。诊其舌红苔*滑,脉滑数,咽痛,眼睑充血,知其阳证无疑,但内心仍有疑惑,因曾观前人书籍,有木火郁结、木火发散两种,木火发散有余者当以清降为主,木火郁结当以辛凉轻透为主,但初次诊治,当局者迷,犹豫不决后,处升麻葛根汤合荆防败*散,不料用药过于发散,喝药半碗后,水痘发至*豆大小,其瘙痒并无见轻。次日请假回家,至当地诊所予针剂处理等以痊愈。后思索此案,回忆赵绍琴治温病及彭子益治温病言论,后悟可凭脉象分析,木火郁结者,当脉弦而数,弦者气机不畅,此脉滑,阳气疏泄有余,弦者当辛凉轻透,药用薄荷、荆芥、葛根、柴胡、升麻一类,滑者当清降,药当用石膏、菊花、桑叶、芦根、滑石、栀子、连翘一类。
其后又经h友介绍,一学妹发烧后,出现咽痛,服用阿莫西林后烧退而咽痛减轻,但身生红疹,抚之碍手,瘙痒能忍,观其舌瘦尖红、苔*滑,脉弦细数,知其内生木火,处桑菊饮法可以,桑叶、菊花、栀子、天花粉、薄荷、麦冬...服药期间皮疹好转,但伴有腹痛溏便两次,停药好转,又因忙于复习考研,三餐不正,空腹服药,恶心欲呕。
然后顿悟张仲景栀子豉加生姜甘草汤法要旨。时人常误会此痛泻为寒凉误治,若言误治,何以皮疹消淡,此实为复合病机,“胃气津液不足,内生木火,夹有水饮”。张仲景栀子豉加生姜汤之义在此。我称栀子豉汤为温病第一方,较麻杏石甘汤、白虎汤应用更为广泛。原方为郁火陈腐,宣降轻剂,栀子微苦轻清,淡豆豉微辛轻透。用此方贵在加味,后世时方如桑杏汤、葱豉桔梗汤、连朴饮,俱从栀子豉汤加味而成,我治胃病、咽痛多从栀子豉加味,俱能得其佳效,不可以其药简而弃之不理。原著《伤寒论》栀子豉汤,因时医以汗吐下退烧,结果导致胃气(胃)津液损伤,留热不去,若用苦寒直泄,如三*一类,必定更伤胃气津液,故用轻宣之剂,轻清轻透郁热即可。张仲景在用栀子豉的过程中,病人出现呕吐症状,这是因为汗吐下伤及阳气者,内生水饮,单纯用栀子豉解除郁热病机的时候,就会造成水饮病机的浮现,故加生姜化饮止呕,而从生姜泻心汤重生姜治肠鸣水泻,则知生姜不但化饮止呕,还能化饮止泻,肠胃的水饮症状可除。又攻泄之后,正气不足,故用甘草扶正,补气补津液。如果说处方方向有问题,那么就不会以栀子豉为主方干了,而是以小半夏加茯苓汤为主干了,说明处方没问题,治病是一个剥洋葱的过程,隐藏的病机在剥离过程之中慢慢浮现。反观我这个病人,可以知道这个也是一个复合病机,苔*滑脉弦,饮热内停。栀子豉为阴药方,皮疹是阳证,木火郁结,故轻宣之后可以消淡,但是水饮是阴证,阴证得阴药则下走下降,故致溏便,停药则止。今后对于症状典型风热的病人,但是夹有水饮水湿的,适当加生姜、茯苓,甚至干姜、炮姜等等来消除。
(3)填补肾精,调和阴阳
自从给我那个规三师姐误用补肾精法加重病情之后,我就进一步跟我导师学习扶阳派的补肾填精的应用。后来从叶天士医案里面看到这么一则案例:
“究属肾病。肾为胃关。是以食少形倦。自宜温纳下焦为主。但右脉弦而有力。虚之实。未必无是理也。先宜疏胃益脾。人参广皮谷芽半曲浓朴姜渣”
意思就是这个人本来有肾精不足,精不化气导致的纳差神疲的症状,但是肾气不能温运中阳,导致中焦痰湿食积内实,则要先开中焦,再以填精。
后来把填精法搞懂之后,我就用在了我妈身上。
-02-09我妈每逢经来必定有感冒鼻炎的症状,咳嗽鼻塞鼻流清涕,微畏凉,年轻的时候还会伴有发烧,所以都当成鼻炎感冒治疗,吃太多鼻炎药,结果吃出了老胃病,现在年纪上来了,症状就明显了很多。
因为阳明主月经,月经一下来则消耗中焦气血。年轻时候发烧是因为营阴不柔,根底还是因为肾精不足,不能生血,而畏寒是因为胃气不足,但是其根底还是因为肾精不足,不能化气温养导致。肾喜温润,温补肾精是必要的了。变通肾气丸法,药取三阴三阳,山茱萸山药熟地酸甘柔以养阴,菟丝子淫羊藿杜仲辛甘温润以补阳,然后合*芪建中汤去生姜加炮姜温中温经,同时*芪建中汤还能治疗胃痛。后来服药第二天告诉我,用药当晚症状全消,一夜从未如此好眠,夜尿没有。
肾气丸为里之阴阳,桂枝汤为表之阴阳,两方法并用,能调补表里阴阳。
以前我对桂枝汤理解不是太深,甚至用了没什么效果,一度认为桂枝汤分量不够,虽然说群方之祖,但是一直不得要领。后来是通过阅读叶天士医案对小建中汤的应用,才进一步认识到桂枝汤的用处。
小建中汤其实是桂枝汤加味而成,方证上,只要有脾胃虚寒,怕冷,还有营弱,失血史,血虚等情况,即用桂枝汤打底。
所以后来,我把这一体会应用在实践上,对于产后恶露五个月,下瘀血淋漓,小腹刺痛的病人,有失血史的,即用桂枝汤打底,加赤芍、山楂、乌药也是两剂血止,第三剂后复查,残留胚胎组织和积液都消失全无。
后来我进一步学习体会,回忆起彭子益的话,他说脾胃为营卫之源,营卫为一身营卫,桂枝汤能走十二经,非独太阳经。
再回忆伤寒论,确实,张仲景用桂枝汤的奥义在于加减,整本书基本上都在桂枝汤加减上面,所以说桂枝汤只是一个基础,而要加减,才能发挥他奥义
(4)酸苦泻热,苦辛开胃,酸甘柔肝
在跟随导师学习脾胃病方面的治疗以来,对一些常用处方慢慢有了新的启发和体会,也在诊治脾胃病上面有了自己一套思路和理解。
乌梅丸,老师常从六经划分上面去记忆当中的配伍组成,在应用到临床时候确实有所疗效。但是我在跟诊过程之中,发现这种划分法适合学习记忆,但是对临床如何应用这一类处方,则没有交待出要点出来。
后来我通过大量阅读叶天士化裁乌梅丸的医案中,发现要用好这个处方的关键所在就在于把握组方的性味公式,和病机。
在讨论之前,先说一下一则个人医案。
-02-19表姐夫的父亲,胸痛夜甚,按则稍缓,食冷则加重,伴失眠、手麻,舌质嫩红苔薄而少,脉弦而硬,有十二指肠溃疡病史十余年。
处:安胃汤加减
乌梅10白芍12吴茱萸10
*连5干姜10姜半夏10
茯苓10当归10川楝子5
3副
饭后用日一副每副煮二次
服药三幅,期间未见胸痛,彻夜安眠,手麻亦减轻,唯独下唇长了一水泡,微痛,继守上方加石斛10克。
讨论:
我把经方方证按照表里虚实轻重分析,小柴胡、半夏泻心汤、乌梅丸是同一类方,但是有层次的不同。同就同在都有共同的复合病机,也就是火热+水饮+气虚,不同就在于表里轻重上面。小柴胡汤,以*芩清热、半夏、生姜和胃化饮,人参大枣炙甘草补中,再以柴胡疏透走表,是偏表为主的处方,半夏泻心汤类方则是小柴胡汤偏里走一层,而且在里的水热胶结得重,心下痞,所以去掉了柴胡疏阳,加*连、干姜,配合*芩、半夏、生姜,苦辛开降的力度更强,而如果水热、湿热胶结的更加深重,病情更重,心中痛热,冲逆感,用汤药速走不达病位,所以改成丸剂缓攻,而且用了力度更大的配伍,大苦寒的*连、*柏,大辛温的细辛、干姜、附片、花椒,还用了扶正通经平冲的当归、人参、桂枝(肉桂),来除经脉郁结,肉桂并能泄肝木。后世安胃汤也是从此方变化而来。
这个处方的落脚点在于“热”字,所以以酸味的乌梅为君,叶天士说乌梅俱少阳之性,并不全是酸敛药,乌梅配合大苦寒构成的是酸泄的态势,也就是酸苦泄热,酸苦制动,所以可以除心痛热和下利,看似敛肠止泻,实则是泄热制动,津液自宁。同时乌梅配合甘味的人参,可以起到酸补的作用。而苦辛开降或者苦辛走泄,这种寒热配伍的方法都是基于津液有余的基础上面的,因为郁阳要调动出去是要依附津液的,而大苦寒的*连、*柏,大辛温的细辛、干姜、附片、花椒都是偏燥的,容易伤津液,而用辛温的药不一定是有寒才用,有寒湿最好,没有也没关系,用辛的目的是为了解郁,阴阳代指法,郁是阴象,那么辛散就是阳治,所以苦辛开泄,我把他叫苦辛开胃,就是为了促进胃肠的运动,使得郁阳得走。以上这些治疗都是得立足津液上面展开的。治疗热病要分郁热和亢热两种。如果不是郁热,而是热亢,那辛温的是不可沾的,比如白虎汤、大*甘草汤、玉女煎等等。
把乌梅丸的方义搞懂之后,安胃汤的方义也差不多这样子。
而我的这个医案思路就是参考了这个思路来化裁。
舌象看不出有热像,但是有胸痛、失眠,这就是阳象、动象,所以用酸苦的乌梅、白芍、*连来泄热制动。因为存在十二指肠溃疡(主要临床表现为上腹部疼痛,可为钝痛、灼痛、胀痛或剧痛,也可表现为仅在饥饿时隐痛不适),虽然症状不典型,但是不典型不代表就不是这个病,因为知道了是这个病,那么就可以根据这个病的固有症候群来补充潜藏的、没有表现出现的症状,来方便自己结合中医思考问题。所以配伍了一个左金、半夏泻心汤的苦辛法来治疗痞痛,使得郁阳能够通降,而当归、川楝子辛窜走络,达到走散止痛的作用。脾主四肢,手麻其实是风阳犯土的表现,把风阳泄掉之后,手麻和失眠也是会好的。至于为什么唇长水泡,其实还是因为伤了津液的原因,适当加石斛就行了。
(5)气滞火郁,气虚湿生
-01-31表姐同事,月经较以往推迟15天仍不来,近期工作压抑,额头长满红赤痘痘,伴乳房胀痛,手掌发凉,舌淡红胖苔白腻厚
中焦营血虚寒,寒湿火郁气滞,阳明主月经,阳明降则沿经痘消
火郁气滞,气虚生湿,营血虚寒,丹栀逍遥散合桂枝汤
丹皮12栀子10柴胡10
茯苓10白术10当归10
白芍10炮姜10姜半夏15
桂枝10炙甘草10大枣10
3副
用药三幅后,症状好转,痘色消淡
事后用丹栀逍遥丸成药调理,心情多有缓解。
枪神怕走火